导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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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炮的那些糗事

小小的石庄村，颇有几多不得其解的奇事。比如说石庄村的原住民居然没有一家姓石的，再比如说村北的高岗上有一座石桥，细究个为什么还真没人能说得清。而虽说以往国家不搞计划生育，儿女放开生，石庄村一辈子没有敞开怀的妇女算起来竟有一二十个，这同样没人解释得清。有人简单地说是这里的水土不养人，有人则神秘地说那些绝户的是先人没干好事得罪了黛眉奶奶。不过说归说，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，那时的人们只要不缺吃喝，总是不敢让祖宗的香火在自己手里断掉的。或是抱养，或是过继，总要设法解决问题的。大炮便是那些被抱养的子嗣们中的一个。

大炮的家就在距石庄不远的龙盘村，家境贫寒，兄弟众多。被给到石庄时他已经记事了，心里是老大的不情愿，便常常往家里逃。接连让养父上门要了几回人，家里便狠狠地打了他一顿，不准他再回来。没过几天，大炮因为顽皮挨了养父的打，便又跑出村来，一个人在一人多高的芦苇荡里玩到了天黑，依然哪个家也不愿回。夜里听得几声狼嚎，吓得他号哭着爬上一棵坟头上的柳树。狼在下面围着柳树打转，大炮便紧紧地搂住树干，任是双臂发麻也不敢松手。挨到天明，他恭顺地回到养父的家，再也不敢轻易出走。

眼见大炮死了心，养父也在心底接纳了他。他给大炮取名刘孝标，正儿八经地教他认字。不到半年，大炮居然可以把堂屋挂着的老爷柱上的字全认下来。他问养母后知道上面写的全是人名，便纳闷为什么没有养父和自己的名字，遂提笔工工整整地添了上去，不想却为此挨了养父一顿打骂。也就在这时，他从养父那里知道石庄刘家的辈分里是有“忠、居、家、思、弘、孝、克”这几个字的。

大炮长到十几岁，已粗具了男人特有的豪爽、粗犷等气质。那年冬天，县里组织石庄和邻近的几个村改造中低产田，修涝河，筑台地。大炮和张庄的几个后生分在一组，很快就混成了朋友。其中一个名叫刘洪瑞，大炮以为论辈分比人低了一辈，便认他作了干爹。歇工回来，他兴冲冲地讲给养父听。养父一听差点儿笑得背过了气：什么“弘”字辈不“弘”字辈的，他爹刘孝德见我还喊叔的！明明一个小字辈的，认他当什么干爹？孩子啊，你咋尽干些没出息的事呢！

后来石庄村成立生产队，大炮因为敢说敢干，工作有魄力，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第一生产队的副队长。因为他惯常的话语总是斩钉截铁豪情万丈，而且不管能否干到总是答应在先，便赢得了“大炮”的诨号，真名倒渐渐消失了。

还在生产队的时候，大炮的目光忽然瞄准了搞副业。他想学着精明的乔庄人带领社员用大米换红薯，再用红薯打粉条，许诺一定让第一生产队成为石庄村名副其实的第一。不料，第一批粉条没有卖完，就被公社给没收了。此后，他又琢磨着买来打草绳机，组织大家打草绳卖给土产公司，用稻糠养土元，用玉米芯种蘑菇。每个项目要么无疾而终，要么只能停留在想象中，到生产队临解散前，第一生产队一个工分的分值居然只有四角钱，比村里最差的生产队还少了两角钱。

土地分包到户后，大炮的副队长也当到了尽头。他还想组织大家倒腾那些副业，无奈大家都看透了他，只顾忙着自己的几亩责任田，没有人再响应他。大炮不甘心，自己试着干了几次，无奈时运不济，虽然忙得不亦乐乎，腰包却始终没有鼓起来。

眼见头顶出现了白发，脸上加深了皱纹，大炮却总没有混到让大家另眼相看的地步。就在连他也感到灰心，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创造不了辉煌的时候，命运之神却突然眷顾了他。

有一天傍晚，大炮吃完晚饭，提着旱烟袋正打算出门闲聊，在乡里工作的“秀才”却找上门来。彼此寒暄一番后，“秀才”诚恳地问：“孝标叔，当年住在咱们村的知青们你还有联系吗？”大炮吃了一惊：“他们回城都一二十年了，今天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？”“秀才”掏出一支纸烟递给他，又恭敬地拿打火机点了，说：“听说他们许多人和你都有交情？”大炮自豪地说：“那当然，有几个还认了你奶奶当干妈了呢！那时他们刚刚来，干不惯农活，吃不惯农家饭，我和你奶奶可是没有少帮他们。”“这就好了。”“秀才”自言自语地说。他告诉大炮说现在全县上下都在搞招商引资，只要能靠下乡的知青引来些项目，你可是县里和乡里的大功臣了。不光有精神或物质上的奖励，弄不好还可以安排你的子女到乡里上班呢。“秀才”又不失时机地承诺只要牵上线，所有费用乡里全包。

“秀才”的造访让大炮昂起了头，更鼓足了干劲。在“秀才”的鼓动和催促下，仅仅过了三天，大炮安排好家里的事，就出发了。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，找到其中一个知青，马上就见到了一大串知青，其中就有一个在外贸单位工作的，结果没费多大工夫就牵来了一条线。

“秀才”认真地撰写着合作项目的可行性报告，大炮则作为穿针引线的中间人，荣幸地和副乡长一道陪同着客商，整日价的盘上盘下胡吃海喝，不但免费游览了县里的几个景区，还顺带着去了一趟广东，俨然一个编外干部。

那一时间，走在石庄的大街上，大炮的腰杆挺得分外的直，红光满面，精神焕发，像年轻了二十岁。他每日里讲着这些天的经历，唾沫星子乱飞，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做着种种美梦，一面却也在耐心地等待着“秀才”说的项目的尽快落地，好让县里乡里兑现他们的承诺。

然而，几乎等待了将近一年，依然没有什么消息，再也没有什么人来寻找大炮。沉不住气的大炮在村口拦住了“秀才”：“克庆，那个项目弄啥样了，咋一直不见你吭声呢？”“秀才”垂头丧气地说人家看中了王庄乡，已经在那里投资了。这怎么可能？大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想再问时，“秀才”悲戚戚地说具体情由他也不清楚，他已经因为这件事不在乡里干了。大炮不甘心，赶紧联系外贸系统的知青。人家答复说问题可能出在那份可行性报告上，因为报告上强调的优势都在王庄乡，人家经过实地考察，就把项目落户那里了。

这个蠢秀才，你可误了我的大事了！我已经拍着胸脯保证事成之后让儿子安排到乡里的，现在却害他在家白等了一年，你让我怎么向他解释？真是念书念迂了，活该人家打发你回家！大炮恨恨地骂着，感到这一辈子真的再也无法扬眉吐气了。

玉川布衣 · 简介

生于1971年，祖籍济源，无官无俸，故有此号。喜欢文学历史，尤钟爱家乡文化。愿以文为媒，结交更多同道。对文章若有异议，欢迎留言探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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